暴雨倾泻如瀑,夏淼淼的帆布鞋陷进青石板缝隙里,溅起的泥水浸透了裤脚。
她缩了缩脖子,后颈的碎发黏在皮肤上,带着铁锈味的雨水正顺着防火梯往下淌,在霓虹灯牌"但丁酒吧"的残破字母间织出一张猩红色的蛛网。
垃圾袋里腐烂的柠檬皮渗出粘稠汁液,混着威士忌瓶塞的霉味,让她想起上周在唐人街中药铺闻到的腐殖土——那罐据说能驱邪的朱砂,也是这般腥甜中带着腐朽的气息。
"砰!
"空酒瓶撞上砖墙的碎裂声惊得她后退半步。
巷子深处传来野猫撕咬的尖啸,绿莹莹的眼瞳在垃圾桶后一闪而过。
夏淼淼攥紧垃圾袋的指节发白,手电筒光束扫过潮湿的砖墙时,一抹诡异的青绿色突然刺入眼角。
三枚弹壳卡在生锈的排水管和腐烂的卷心菜叶之间,表面覆盖着苔藓般的铜锈。
她蹲下身,围裙下摆浸在泛着油光的积水里。
指尖触到弹壳的刹那,胸前的羊脂玉佩突然发烫——那是父亲临终前塞进她襁褓的遗物,此刻正在毛衣下灼烧着心口。
"淼!
"铁门撞击声惊飞了屋顶的鸽子。
保罗举着手机探出半个身子,屏幕蓝光在他高耸的颧骨上投下骷髅般的阴影。
这个总是用歌剧腔调哼《图兰朵》的意大利酒保,此刻声音像被砂纸磨过:"老板说暴雨提前打烊。
"夏淼淼将弹壳藏进围裙口袋,青铜的寒意透过棉布渗入肌肤。
她注意到保罗擦拭吧台时总翘着的玫瑰粉色小指——那截断指上套着的银戒此刻正神经质地敲打手机壳,发出密集的"咔嗒"声。
"这弹壳上的花纹..."她故意将沾着铜锈的指尖伸到保罗眼前,"像不像三星堆那个青铜神树?
上周考古讲座..."威士忌瓶猛地砸在铁质垃圾桶上,琥珀色酒液顺着生锈的纹路蜿蜒成蛇形。
保罗突然用中文低吼:"你当这里是北京潘家园?
"他的瞳孔在霓虹灯下收缩成两道竖线,像极了夏淼淼在云南雨林见过的毒蛇。
吧台的老式座钟突然敲响三点,保罗浑身一颤。
夏淼淼趁机后退半步,弹壳在她口袋里震动,与玉佩的灼热形成诡异的共振。
她突然想起教授展示过的曾侯乙编钟——那些沉睡千年的青铜器在音锤敲击下,也是这样嗡鸣着苏醒。
"听着,"保罗布满刺青的手腕钳住她的肩膀,龙形纹身在雨水里泛着靛青色幽光,"墨家的东西沾不得。
"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,带着苦艾酒的苦涩,"三年前有个越南女孩,就因为捡了枚带云雷纹的硬币..."警报声撕裂雨幕。
后巷尽头的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向他们,红色指示灯在雨帘后忽明忽暗,像只充血的眼球。
保罗触电般松手,夏淼淼看见他断指上的银戒闪过一行极小篆文——"赑屃",那是她在墨渊祖父寿宴请柬上见过的图腾。
弹壳内壁的铭文在手机闪光灯下显现时,夏淼淼的毛衣己被冷汗浸透。
那不是常见的弹壳编号,而是用錾子精心雕刻的商周金文,一个"墨"字在铜绿间若隐若现。
玉佩突然剧烈发烫,她踉跄着扶住墙砖,发现掌心沾满了黑色氧化粉末——那颗击穿墙壁的子弹,竟在砖石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,如同被千年时光瞬间蛀空的青铜器。
"从正门走!
"保罗的吼声混着电流杂音。
夏淼淼转身时踢翻了垃圾箱,腐烂的柠檬籽粘在鞋底,在积水里踩出一个个带铜锈的脚印。
霓虹灯牌"D"字母爆出蓝色电弧,她抬头瞬间,瞥见对面公寓西楼窗帘缝隙间有寒光闪过——那是狙击镜特有的反光。
雨声中混杂着加密频段的电流声:"货物己转移...中国女孩需要处理吗?
"夏淼淼贴着潮湿的砖墙挪动,指尖摸到墙缝里嵌着的半枚弹头。
弹头尾部的云雷纹与她口袋里的弹壳完美契合,而在纹路凹陷处,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——那血珠正在雨水里舒展成凤凰尾翎的形状。
当她终于摸到正门铜把手时,巷口传来玛莎拉蒂的引擎轰鸣。
黑色轿车碾过水洼,车窗降下的刹那,后座男人的侧脸被雪茄火光勾勒出金石般的轮廓。
三天前,这张脸曾在美院礼堂的投影幕布上微笑——那位讲解三星堆青铜神树的考古学家,此刻手中把玩的青铜面具,正与她胸前的玉佩纹路遥相呼应。
雨刮器划过挡风玻璃的瞬间,夏淼淼看清车牌上的家族徽章:纠缠的龙蛇纹章中央,赫然刻着那个她在弹壳上见过的"墨"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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